當《Kano》淪為陳景輝的精神勝利

當《Kano》淪為陳景輝的精神勝利


前文批評陳景輝扭曲了《Kano》故事主旨的觀後感,網絡上亦出現一片口誅筆伐之聲。大抵陳氏閱後心有不甘,於是再度撰文一並回應。但勢沒料到所謂「回應」僅止於這種程度,頓感相當失望。

細心剖析,通篇祇是將前文的阿Q的精神勝利進一步擴大,並生搬硬套於社運圈面臨社會質疑時的態度,了無新論可言。

文章先是在首部份狹義化之前所述的勝負定義,稍微搬了一下龍門,僅抽取最後一場比賽的「勝利觀」權充整部電影的重心,渲染決賽其間嘉農的高昂鬥志「超越世俗勝利」,卻省略隊中上下滿懷夢想一路走來勝出的競賽,及從而建立的實力、經驗與信心。他們苦苦追尋的,無疑是甲子園優勝,亦當然不僅止於脫穎而出的結果論;他們直到最後也不放棄比賽,絕非為了友誼萬歲式的交流,而是竭盡所能希望扳回一城,是切實的競賽精神。將勝利本質異化為「釣勝於魚」的精神論,並加以聲張,難免令人有夫子自道的聯想。

嘉農球員在跑步操練之際,不斷高喊「甲子園」、「甲子園」,然後踏實地過關斬將,一步一腳印邁向晉身頂峰競賽之路,才是真正的「階段勝利」。相對而言,本港多年來爭取民主的歷程,卻幾近了無寸功。從八八直選、零七零八雙普選、政改方案、一二雙普選、一七二零雙普選、公民提名、三軌方案、三缺一亦可、公民推薦……在抗爭手段上既無突破,訴求也藉着「政治乃妥協之藝術」的名義,協商底線每況愈下,無止境地朝失敗的方向推進,自是意料中事。

即使抬出反國教一役的往績,其時政府在反對聲浪中宣佈擱置課程指引,亦不過是表面慘勝罷了。不到兩年光景,形勢變得更為險峻。按最近教育局披露的資料顯示,本年度國教預算將追加三成以上,而上學年參與大陸交流活動的學生更比反國教前激增近半。要知道以認識國情為名、旅遊觀光為實的北上團,乃出於泱泱大國的請君入甕,輔以政府資助利益為誘餌。而在學子眼中,盡是五光十色的祖國河山,再配合修飾過的古史今貌,培養對國家由衷的敬仰。所謂三人成虎,他們對諸般假象逐漸琅琅上口,即使彌天大謊亦成「事實」。一旦綜合學校所授的國情教育、被統戰的傳媒報道及北上遊的虛構體驗,結果祇會對大國苦心經營的意象信以為真,其禍害或更甚於直接推動國教,反國教關注組對此亦無能為力。如是者,又緣何輕言「勝利」呢?

而關於勝敗的心路轉折,與其聚焦於末段的緊湊賽事,倒不如回看近藤教練在回憶和現實中與師傅的多番對話。近藤可不是一開始就「信任球員力量」的,在松山商擔任教練的時期,他既不體諒球員,也會發自己脾氣,懷疑自己能力,甚至恐懼面對失敗而棄甲曳兵。即使執掌嘉農教練,亦從不是溫情主義的叮嚀,而是以嚴厲的訓示及艱苦的集訓,不斷鍛鍊球員的心智及耐力。而師傅的教誨卻屢屢撼動近藤的心,由「球者魂也」、要求嚴格之餘不忘關顧鼓勵學生,乃至在小酒館中明言對臨陣怕輸的近藤失望後,還不忘提示應敵策略。以上種種,不僅止於苛責,而是「恨鐵不成鋼」、「愛之深責之切」兼而有之。

而陳文卻僅將群眾二分,一為擁抱失敗主義至死的和理非派,一為無的放矢惡意攻訐的激進派,彷彿兩者之間並不存在其他可能。就各大小社運針對事理的議論,祇要發現內容不合其脾胃的,輕易就認定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復以破壞團結的罪名加諸其身,或簡單地指參與者為指手劃腳的鍵盤戰士;而自己友圈子處事則往往自詡「偉光正」,不斷為屢戰屢敗的「可持續社運」產業鏈背書,在大義之旗下大行傾軋異己之實,凡事閉門決議獨斷獨行。

如是者,公眾與社運圈主腦之間的交流殊不容易,因不知何時得失領袖動輒得咎,連進建言都要經受慎之又慎的制肘。社會運動既要面向公眾,本來就會受到各界人士的質疑。領導組織圈內卻存在這種惟我獨尊的剛愎心態,屢為主持的社運失敗堆砌「深耕細作、遍地開花」的藉口,較諸坊間的詰問甚或攻擊,為禍更烈。

至於體育與政治有否關係,實在無關宏旨。無端扯到《少林足球》的「打茅波」小片段更屬牽張,旨在延伸其筆下異見者的沆瀣一氣而已。以如此狹隘心胸月旦人事,我實在懷疑,到底是如何理解體育精神中臨險惡加身仍不失君子之風的寬容氣度。


(標題為編輯另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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