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話.前生.緣.未了

第44話.前生.緣.未了



雖說江晴已不執著當年的「真相」,可是眼前這個侯子平若是「真相」的答案,實在沒理由不去找出它。當侯子平進入了催眼狀態,江晴就嚐試暗示他,想起那段時間的事。通常的催眠,是不會這樣引導回溯的,因為這會有一個危險的後果,就是受催眠者會被暗示而創作出一個從不存在的記憶,令整個回溯再分不出真實的記憶,甚至令受催眠者產生幻覺,簡單的概念就是所謂的「洗腦」。這就是心理治療師為何需要一段時間的人格測試的原因。
江晴為了眼前這垂手可得的答案,這誘惑使她不顧後果,說︰「你記得藍凱怡嗎?」本是放鬆狀態的侯子平,全身繃緊了一下,然後雙眼的眼皮劇烈地顫抖。
江晴再催促他想起來,說︰「她在的士站上上吊時,你在那裡嗎?」侯子平的呼吸急促起來,雙眼的眼皮跳動,半開半合之間,兩顆瞳孔不斷左右移動。江晴知道自己已極之過火,便立即向侯子平暗示放鬆身體。她重複地暗示了三次,侯子平大概回復平靜的狀態。她對剛才的行為有點歉疚,竟然這麼違反專業。

良久,江晴才再次引導侯子平回到催眠狀態。江晴問︰「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看到甚麼嗎?」
侯子平雙眼的眼皮有節奏的顫動,說︰「嗯……我看我應該是在家中……那電話響起,然後我去接聽了……」
江晴問︰「你能聽到電話裡是說甚麼嗎?」
「我聽不到……但我很緊張,掛了線就衝出家門,我好像在說『娘子』……」侯子平的樣子變得很擔憂,說。
江晴問︰「誰是你的『娘子』?你又是誰?你知道嗎?」
侯子平的臉現出一絲笑意,說︰「藍凱怡,她竟然跟五百年前長得一模一樣,她終於回來了,我實在等得太久了,我已經忘了在別的身體活了多少遍,我現在是鮑本良。」
「果然是你。」江晴心想,知道成功回溯到那時候,好奇地問︰「五百年前?她是誰?」
「她是五百年前凌五的妻子……不知道她輪迴轉生了多少遍,但竟然今世仍是長成那個樣子,我絕不會忘記的樣子。」侯子平感觸地說。
江晴說︰「鮑本良,為甚麼你會這麼緊張?是她給你的電話嗎?」
「我不知是誰的電話,只知道她現在有危險……我很焦急地在街上面截車,可是整條街都沒有車,我開始跑向一個方向,希望能夠爭取時間……再沒有車就趕不了。啊!有一架私家車經過,我截停了它,可是那個司機不肯載我,我沒辦法了,我不想再殺人……不要迫我。」侯子平說得心急如焚。
江晴再問︰「你……殺了那司機?」
侯子平沒直接回應,說︰「我現在駕駛了那私家車,不時看著車上的跳字鐘,很快經過獅子山隧道了。」

 ***  ***  ***  ***  

夜,旁邊種植了十一棵樹的這個的士站。一架私家車駛到來,停泊在的士站尾位處,鮑本良慌忙地從車上衝出來。

鮑本良目不轉睛地仰望著第十一棵樹上,步履艱辛得如被千斤墜般,一步一步走近樹下,一個倒下的垃圾筒旁。一陣異常的冷風,掠過這十一棵樹,樹葉「刷刷」作響。一條白色睡袍掛在樹上飄揚。鮑本良喃喃道︰「娘子,沒事的……我可以把妳從陰間帶回來……」說著,一邊施展闇術。隨即,的士站內所有景物,彷彿突然定格凝固了,只有他能夠活動自如。這時,鮑本良感到一種五百年來都沒再感受過的感覺,像回到了當天。

生關死劫。

五百年前,凌五經過生關死劫成為了闇術師後,一直穿梭地獄與人間,超脫了輪迴,不能自主地死去活來,數不清在那些人的身上活過來,也數不清在畜牲的身上死去。對他來說,六道輪迴中,除了天界、修羅界外,人間界、畜牲界、地獄界、餓鬼界,根本不存在分別,身死心不死,早在幾次奪舍重生,看透悟道。看著當年首個闇術師傳人將闇術廣傳至曾為中原一大派,卻沒再見過有傳人如他一樣,能死後重生,即使不少傳人能替別人到血池地獄尋親復生。

久違了的感覺,使他相信可以再將妻子重回人間。

旁邊種植了十一棵樹的這個的士站,在他施展闇術之下崩裂,四周緋紅一片,陣陣來自血海的浪聲,他在那廣闊無盡的泥路上,尋找妻子的亡魂。

「娘子!娘子!」鮑本良在萬千亡魂中穿梭,不斷叫道。

血池地獄裡,所有亡魂都神情迷惘、雙眼空洞,沒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個人間傳說中的黃泉比良坡,最後跳進那個無底的崖洞裡。

鮑本良沒費多少氣力,已找出了妻子所在,就施展出闇術令她重回人間。雖然這起死回生之術,是闇術師獨門秘技,可是對他來從沒使用的意義。如不是至愛,他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用。

鮑本良站在神情與其他亡魂一樣迷惘的妻子面前,像安慰地說︰「藍凱怡,現在我要帶妳回去。」說著,施展起闇術。

藍凱怡在闇術施展的時候,卻在鮑本良眼前,整個亡魂化成細砂,散落地上。這情景超出了鮑本良預期,驚訝道︰「為……為甚麼?」

未待鮑本良搞清楚眼前狀況,血池地獄整個空間瞬即崩裂,鮑本良眨一眨眼,竟回到了的士站。樹上,上吊著的藍凱怡,她身上的白色睡袍飄揚著。鮑本良望著雙手,一股無能為力的絕望感覺,悲慟地叫︰「究竟有甚麼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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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一聲巨響,將江晴與侯子平從記憶回溯扯回新港英文中學的課室裡,一度金光閃過令整個課室彷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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