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木茶的驚慄短篇:13 - 飛站

櫻木茶的驚慄短篇:13 - 飛站



在香港生活,大概會有過乘搭公共巴士(或小巴)的經驗。當中最無奈的經驗,必定是眼睜睜看著想要乘搭的班次,竟無視自己的揮手示意便絕塵而去。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對駕駛的司機感到氣憤和無奈,我門也只能把這股無處發洩的怨氣,硬生生吞下肚裡去。

這種狀況,通稱為「飛站」。

然而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司機並非故意「飛站」,這可能與車站的位置或設計有關,甚至只是一時疏忽而看不見揮手示意的乘客。不過,當中亦有極少數的司機,為了捉弄無辜的乘客,而以故意「飛站」為樂。

這個故事講述的,便是一個經常「飛站」的小巴司機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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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時,在新界某大型屋苑外的小巴站,一對母子正在心急如焚地候車。一輛接一輛的小巴,全都因為客滿的關係,未能停車接載他們。
「都是你不好,為甚麼不能早點起床啊!」懷孕的媽媽抱怨道。
「關我甚麼事!忘記設定鬧鐘的,可是妳啊!」兒子作出反擊。

他們兩母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斷針鋒相對,把怨氣盡情發洩在對方的身上。
這當然是無補於事。

正當他們準備把爭吵的話題,牽扯到尚未出生的妹妹的時候,一輛尚未滿座的小巴,即將駛近小巴站。兩母子隨即「停戰」,高興地舉起手揮手示意。

但駕駛這輛小巴的司機,碰巧是全叔。
全叔的最大興趣,便是找緊機會,刻意「飛站」。
而這個位置有點尷尬的小巴站,正正全叔最愛「下手」的地方。

「一眼關七」的全叔,當然看得見遠處正在揮手示意的兩母子。不過,他在冷笑一聲後,便使出他最愛用的技倆。
他刻意扭軚切線,把小巴從中線轉至快線,藉此越過一輛雙層巴士。而憑著這輛雙層巴士的阻隔,他所駕駛的小巴,「理所當然」地「無法接近」有乘客在候車的小巴站。

成功示範了一次「完美飛站」的全叔,一邊偷偷暗笑,一邊經過倒後鏡,望向小巴站那對狀甚無奈的母子。
心情極佳的他,還忘我地跟著收音機正在播放的歌曲,輕聲和唱起來。

「別問我是誰,請與我相戀…」

因為經常「飛站」的關係,經營這條小巴路線的公司,偶爾也會收到有關的投訴。然而全叔的「手法」,實在太過巧妙,甚至堪稱「完美」,所以一直也沒有為他帶來甚麼麻煩。

全叔的一名同僚兼好友,卻好心地向他作出提醒。
「亞坤,你未免太膽小了吧!那是一條有三道行車線的道路啊!」全叔說道:「你不是認為他們會衝出馬路截停我的車吧?」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亞坤耐心地道。
「哪你到底是甚麼意思?」全叔囂張地道。
「我想說的是『那回事』。」亞坤說道:「我曾聽過一個傳聞…」
「停停停!」全叔打斷他的說話:「我不想聽你那所謂的傳聞。」
「亞全,這可是很『邪門』的一件事啊。」亞坤還不打算放棄。
「那會有甚麼邪門的!」全叔不滿地道:「你別這麼迷信吧!更何況,我是一個日更的司機吧!」
「你聽我說。」亞坤盡最後的努力:「無論如何,姑且改善一下自己的品德,好嗎?」朋友苦口婆心地道。

全叔奮然站起,斬釘截鐵地道:
「亞坤,夠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甚麼牛鬼蛇神也好,有本事的話,即管放馬過來吧!」

亞坤感到一陣不安的感覺,但因為說不過全叔的關係,只好不再多言。

星期六,全叔被安排了駕駛早上六時正的頭班車。
雖然要比平時更早起床,但全叔還是樂於接受這份優差,因為這時間乘車的乘客並不多,路面的車輛亦非常疏落,故此他可以當自己是「藤原文太」(漫畫「頭文字D」的飆車神級高手),肆無忌憚地開快車。

從總站開車,風馳電掣了一大段路程後,全叔的小巴,即將到達他最愛的地方 —  那個大型屋苑外的小巴站。
這種時間,理應不會有學生在候車的,但今天的情況,極為不合常理。

小巴站有十數名身穿著運動服的小學生,正在排隊候車。
他們的身邊,竟連一個成年人也沒有。

「他們在幹嗎?」
全叔感到渾身不自然。

因此,路上雖然沒有其他車輛,但他還是下定決心,猛踏油門「飛站」。在「飛站」的同時,全叔還一邊自言自語,為自己的決定作出解釋:
「嘿,我是不會停站的。除了座位不夠外,在沒有成年人陪同的情況下,我是絕不應該讓一班小學生上車的,對嗎?」

越過了小巴站後,全叔望向倒後鏡。

本來在小巴站候車的十數名小學生,竟然全部消失不見了!

全叔感到了一陣寒意。
「一定是昨晚睡得不好的關係,所以才會產生幻覺吧!」他竭力使自己鎮定,並抖擻精神,把所有專注力,重新放在前方的路面,和正手握的方向盤。
然而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正不停地滲出冷汗。

他實在難以阻止自己的互思亂想。

抵達總站前的路段,小巴內寂靜得可怕。
這時候,全叔終於察覺到另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今天沒有人在中途下車嗎?」
全叔的臉色變得慘白。

幾經辛苦後,小巴終於抵達總站。
鬆了一口氣的全叔,打開車門後,連忙拿出一瓶水,希望藉著喝水去壓抑自己的恐懼感。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令他呆住了。

「叔叔,謝謝你的接載,再見了。」
這是一把小孩子的聲線。

全叔猛地回頭一看。

小巴裡,坐滿了穿著運動服的小學生。
本來在車裡的其他乘客,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小學生,正一個接一個,有紀律地站起身來,走向車門,跟全叔道謝過後,便從小巴下車。

他們的面貌和表情,全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說話的聲線,也是一模一樣的。

「叔叔,謝謝你的接載,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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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司機全叔,從此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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