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部五官中，處理聲音的有耳朵和嘴巴：前者負責接收，後者負責發放。為減少製造噪音，我們尚可斂唇，選擇沉默。沉默當然是必要的，當空氣瀰漫着躁音粒子，我又何必再為這個城市多添無謂的震盪。然而，外來聲音粗暴地鑽進耳蝸，我們無法蓋上耳朵，只得依靠耳機，被動地隔絕聲音。

不知何時起，我出門都會戴着耳機──它不是入耳式的那種，而是套着整個耳朵的頭戴封閉式，即 Headphone。獨自逛街從不覺孤單，只因走過香港每一個角落，每一段地鐵和巴士的路程，都有這個粉紅色headphone的陪伴。即使沒有播放着音樂，我還是會把它戴在頭上，已經成為了不可或缺的頭飾。

對我來說，耳機不用音質靚，甚麼環繞聲都不重要，只要能隔音就好。也許有人會說，要阻隔噪音，戴個耳塞就行吧。可是，你可曾想過為何 Headphone 總是如此顯眼嗎？那些奪目的鮮紅或淺藍真的為了好看？誇張款式只為型格？都不是。戴 Headphone 的意義，在於那個不言而喻的明確訊息：請勿騷擾。就像把酒店房間的「Do not disturb」門牌掛住身上，任誰都不敢走近。

是的，戴着 Headphone，世界會變得寧靜，只得音符在耳邊繞旋。你不必再迴避推銷員的飢渴眼神，他走來向你sell寬頻你也大可裝作聽不見。戴着 Headphone，手拿問卷但實為層壓式傳銷的偽訪問員也不好意思叫你填問卷，令你省卻了亂編理由脫逃的工夫。戴着 Headphone，你無須刻意兜過那些不明來歷的籌款箱，就算他們大喊為爭取世界和平而籌款，你也能若無其視地在他們面前大剌剌走過。戴着 Headphone，再沒有操普通話的人會向你走來，無禮地問路：「喂！旺角女人街怎麼走？」

與世隔絕的感覺有如毒品，試過一次後永不翻身。Headphone 帶來的效用如此吸引，戴上後再也無法脫下來了。

然而，耳機能把聲音隔開，卻無法在物理世界為我們騰出空間，如入無人之境。即使你能蓋着耳朵，卻不能閉上雙眼。要向前走，總要睜開眼，看清前路。遍佈這個城市的狗屎和人糞，你不跨過，就要踏上去。你能裝作聽不見炸藥的爆破聲，卻不能假扮看不到城市的圍牆在一片一片剝落。

避世，總不能避一世。


【逢周四刊載的「蝶蝶不休」專欄文章，因林璃蝶於上周不翼而飛，導致稿件失蹤。經過連日搜索，終於打撈到黑盒，成功偵測林璃蝶的位置，並追討稿件。林璃蝶現被扣押於專欄，確保日後稿件能依時刊登。】


（圖片來源： Claus Tom Christensen via Flic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