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收早,一踏出公司大門,便趕往髮形屋恤個靚髮,買了件全新外套,整妝待發。對我來說,今天意義重大,我,約了她。
從中四已經認識Michelle,說來都有好一大段日子,我們是同班同學,由於她家與我住得近,很多時候,我們會碰巧同車回校,漸漸發現,彼此志趣相投,見面不乏話題。
特別是她很喜歡跟我分享她的情海翻波。
在校內,呀mi是個萬人迷,樣子不算十全十美女神級,但笑起上來兩頰的甜甜小酒窩足以叫人心醉,加上性格可人,略帶少許傻勁,持續引來為數不少的追求者。
作為貼心朋友的我,每次當然為她作出專業分析,提供意見。有見及此,從那時起,我都習慣剪下報章上的愛情信箱,在圖書館翻看深雪、張小嫻、張愛玲、梁望峰…好讓自己能隨時在情慾抽屜中拿出一點點小知識大道理。
而對於這個話題,我們永遠能談上好一整晚。
「我又衰左喇…」好幾次,她在電話中砍頭第一句就說。
「唔…下次會遇到更好架喇…」
「我真係好鍾意佢…」
「唔…靚仔無本心吖嘛…妳次次都衰呢瓣架喇…」
「我…好失敗…」
「唔…我…仲失敗…」
「失咩敗呀你,你幾好吖。」
「呃…係架…哈…或者下個妳可以考慮下我…哈。」
「正經d啦你,人地hurt緊架。」
我真係好失敗,我鍾意妳卻不敢告訴妳,每次也是以這種嬉笑怒罵形式輕輕帶過了事。起初也總有一絲憧憬認為有一刻妳會洞破我心織,但兩次三次四次過後,心底話也都成了慣性玩笑。而玩笑,沖開了,更淡。連笑笑展露小酒窩的力氣也感奢侈。
從ICQ,MSN,手機SMS,到處都記錄著我和她的美滿旅程。無論她send來的是「做乜咁夜仲未訓?」、「今日路試又fail豬」、「多謝你張暖毯」抑或是「我拍拖喇!」我都像打了卡介苗般早有免疫,令情緒不致於太過波幅。
然後,妳到了澳洲留學,我還未趕及掉下萬呎谷底,朱克伯格已在同年創立起facebook。我藉此再度走近妳的生活,追蹤妳在遠方的點滴足印。妳的校園班房、妳的sexy bitch姊妹、妳在melbourne天氣晴、醉倒的妳在k房的失儀相、及妳與Baby Calvin Boy的閃光錫錫照,都如實呈現在我的螢光幕上。也許看着妳的笑容,這樣就好。
偶爾我們玩玩web cam,妳奇妙地重現在我的眼前,問我感情問題,分享近況,就像以往一樣。我當然能把感情問題答得頭頭是道,只因我都從未有打斷收看愛情信箱及治癒小說,因為我知道,這個點,就像interstellar的書房那樣,是我和妳連接得上的重要橋樑。
但科技的發達永遠使人更加冷漠疏離。我們看着online中的對方,卻找不出打個招呼的藉口。看着色彩奪目的facebook近照,卻只能按下藍色慣性鼓勵按鍵。我多想妳再像從前一樣煞有介事般告訴我,妳的路試fail豬了,而不是我像閱讀報紙般得知妳的消息。
然而,機會來了。
平安夜收早,一踏出公司大門,便趕往髮形屋恤個靚髮,買了件全新外套,整妝待發。對我來說,今天意義重大,我,約了她。
準備就緒,我跑到人來人往,節日味最濃的尖沙咀五支旗杆底下,默默地等着。我看了一看手錶,比預期的早,天氣有點冷,我喝了支熱維他,繼續的等。
手機響了。
「Hey!Merry Christmas!好耐無見喇,近黎點呀?」
先開口的是她,我望着好久不見的她在手機螢幕之上,一幕幕記憶在腦中打翻。
「聖誕快樂呀...好耐無見。」
「做咩呀,咁好約我開cam玩?」
「呃...哈哈,無呀,搵個藉口可以見下妳傾下計之嘛。」
「正經d啦你,仲係成日無句真。點呀,今晚響邊到過呀?」
「尖咀果頭囉,妳睇呢邊幾熱鬧。嗱!妳睇妳睇!幾熱鬧。」
「係喎,我地呢邊就無你地咁熱鬧喇…喂喂,sor呀,我呢家整緊個蛋糕呀,成手cream...一係我地whatsapp見啦。」
「哦…好呀…咁...whatsapp見啦。」
「好啦,我熄cam喇,byeee。」
「喂…」
「唔?」
「…」
「...」
「...聖誕快樂。」
「嘻,聖誕快樂。」
嘟嘟...嘟嘟…
手機斷線聲在人聲鼎沸的尖咀海傍上空盪漾,伴隨而來遠處報佳音的快樂聲響,我在擠迫的人潮中,戴上耳機,滿足地說了一句。
「我返黎喇,每年總要來一趟。」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人浪中想真心告白
但你只想聽聽笑話
喂,你呀,打給她吧,請好好把握,今夜這個最美好的藉口。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