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健康，今年留在香港的時間較長，告別聖誕老人，還可以見到久違的財神爺，令筆者深感欣慰。離家讀書，斷斷續續，有四五年光景。近幾年回港度聖誕，都會順道購置揮春，帶回法國，於大除夕當日貼在家中牆上，並打掃家居；翌日年初一，挑幾件看上去略帶喜氣的衣服，獨自在家玩新年家家酒。某年，還上網找幾首老套的賀年歌在家播放。
筆者素來不去唐人街過年。哈囉喂戴個鬼頭面具，到蘭桂坊裝神弄鬼，不足為奇；聖誕節到街上狂歡倒數，亦是自然不過。但大年初一當日，大冷天跑到唐人街高唱填海華名曲，似乎太滑稽 － 有別於西洋節慶，農曆新年重視天倫樂。一般都在相識的親友家裡拜年，哪有到商場拜年的道理？在法國，農曆年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湧到街上狂歡。尋常人家大概只會與親友在家開幾枝紅酒香檳，由主人家親自下廚，吃一頓豐富的晚餐；待微醺之時唱幾支老歌，然後各自歸家。
至於香港新興的農曆年倒數活動，不過是商家佬乘機發新年財的技倆。即使沒有家人相伴，一個人亦可好好為來年籌謀，把握時間休養靜思，不一定要上街尋熱鬧，或者趕飛機去外地旅行 － 因此，即使獨自在家過年亦不必太介懷。
在巴黎，過自己的新年
在家「假裝」過年，聽來或有點滑稽，但人在異鄉，生活不及香港般多姿多采。一個人生活，加上大學的上課時間浮動，很容易失去時間觀念，分不清星期一和星期日、一月和三月、昨天和今天；除了睡醒一覺，沒有任何間隔，人就迷糊，變呆變笨，如獨居老人。農曆新年是個區隔時間好機會，令自己抖擻精神。初到外地時，筆者對「新正頭」嗤之以鼻，沒有親戚騷擾，沒有煩人的新年罐頭音樂，倒覺耳根清淨。後來，不知怎的，看著窗外冰冷的綿綿細雨，就有點悵然若失，覺得生活好像缺了些什麼似的，從那時起學會自己好好過年。
巴黎是外來人口的集中地，像筆者般飄洋過海來求學的外國人多不勝數。故此，一年到晚，都有人在慶祝祖家的新年。華人人口眾多，每逢農曆新年，當地超級市場都會售賣賀年食品，如花生糖之類的傳統糖果，甚或來個大減價，亞洲食品買二送一，這時就是平價入貨的好時機。收銀櫃台前亦會放些小擺設，如巴掌大的竹樹小盆栽，盆子雕刻著笑佛、熊貓或者該年生肖圖案的，算得上別緻，但售價較高，因此沒有買回去。而相熟的法國朋友也會知道今年是什麼生肖，並祝賀幾句。
同樣，別國來的人也在巴黎過自己的新年。2017年春季某日，筆者在文森公園閒逛時遇見一群土耳其人，身穿黑色西裝衫褲聚於公園一角，在勤懇地翻看可蘭經。後來才知道當日乃土耳其人的新年 － 看著他們正經八百的模樣，大人在神情蕭穆地聊天，小孩亦穿一身黑衣，實在難以聯想到自家熱熱鬧鬧的農曆新年。
回憶裡的S與入鄉隨俗
2018年2月，來自伊朗的女同學S剛與法國男友新婚，邀請筆者到新居吃飯以慶祝伊朗新年。當晚巴黎刮著刺骨寒風，生性懶惰的筆者，因貪圖家中被窩，早已想好一百個推辭的藉口，但最後還是乖乖出門，還半途迷路，冷得鼻水直流。登門入室後，才發現除了S的姊妹以及夫家的人外，只邀請了筆者這一位外國朋友，實在受寵若驚。
想當日，碩士班上的外國學生只有寥寥數人，筆者既是唯一港人，也是唯一的華人；而她倆則是 班上唯一伊朗人。開學首日，課室門外站著兩位嬌小得遠看像小女孩的女生（因此筆者暗中喚二人做「波斯貓」） － 稍高的一位，黑髮配上有幾分像羅浮宮中拜占庭木刻的眼睛輪廓，貌似中東人。另一位膚色白皙，鼻尖而高，看上去像混血的西方人（後來才知道她是土耳其裔）。當時，兩女怯生生的問「課室在哪裡？」，法語中的口音重得教筆者暗中舒一口氣。 原來班上不只自己一個外國人！上課時，她倆剛巧坐在旁邊，眼神接觸後互相報以一笑，自此就結緣了。常帶著複雜心思的香港人，遇上這種良善單純的心靈後，內心瞬間融化。不禁問，做人可以這麼簡單嗎？
伊朗新年跟華夏農曆新年一樣，都是團圓的日子 － 家庭晚宴前，定必悉心佈置家居，擺出各種彩色玻璃製品，將燈光調暗，桌上放滿裝著伊朗出產的糖果、朱古力、芝麻小餅、果仁、提子乾的小碗碟；主人家更會悉心打扮，恭候客人入席。S嫁予法國人後入鄉隨俗，除前述的東西外，桌上擺放了法國人愛吃的小蛋糕和芝士麵包。席間，幾位長輩主持對話，談外國風俗、法國近代文學，還有他們年輕時闖盪江湖的威水史。老人家風趣得很，令筆者多番忍俊不禁，卻總覺有點拘謹，也份外思念S為人婦前，邀請大伙兒到她家吃飯，教大家跳肚皮舞的痛快日子。人同此心，有誰不想返家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但願S此刻安好，於願足矣。
法語中的café，既解作咖啡，亦指咖啡室。巴黎市內充斥幾萬間咖啡室，乃全法國之冠。這些咖啡室有如香港的茶餐廳，除了售賣咖啡，亦有果汁、有氣礦泉水、紅茶、花茶等，並供應早午晚三餐與各款蛋糕西餅。由於法國沒有土地問題，故客人可於咖啡室逗留大半天而不被店家驅趕，幸運的還可與店家飼養的貓咪耍樂，是消磨時光的好地方。
（編按：本文刊載於熱血時報印刷版第66期。熱血時報印刷版訂閱連結：http://www.passiontimes.hk/4.0/regform.p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