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頭髮

第6話.頭髮



清晨七點左右,這個四排村屋的村子,靠山邊的一排村屋,阿恩步履不穩一拐一拐,從第三棟村屋的梯間走出來,她以迂迴繞道的路線穿過三排村屋的街巷,不時回望後面,看似逃避被「人」跟上來似的。

阿恩終於回到凌飛飛所在的村屋樓下,正想一鼓作氣迅速跑進梯間的時候,突然在她身後有兩個身影出現,其中一個伸手扯住她。她立時全身繃緊,驚叫聲︰「哇……!」
那身影見她如此驚恐的反應,連忙說︰「冷靜點……冷靜點,是我們。」
阿恩定神一看,原來是阿豪、阿華兩人,她繃緊的身體立時鬆懈下來,本想再找凌飛飛幫忙,如今已獲救星,說︰「見到你們真好!元仔出了事……」
阿豪說︰「他在那裡?」
阿恩雙手在身上撥弄了兩下,說︰「他……他在那間廢屋裡?」
「廢屋?帶我們去看看。」阿華說道。阿恩點頭示意可以,便帶他們到廢屋。由於有兩人在身旁,阿恩沒有再繞路而行,很快就到了她口中所說的廢屋,一棟村屋的樓下,她指著三樓。阿豪與阿華望向三樓,再望向那村屋斜對面的第三排村屋盡頭,那兩棟更名符其實的廢屋,然後對望了一眼。
阿華問阿恩︰「元仔出了甚麼事?」
阿恩說︰「他……變了另一個人。」
阿豪在阿華耳邊說︰「那段訊息,看來就在這裡。」再對阿恩說︰「為安全著想,你跟阿華先離開這裡,我帶元仔回來就會跟你們會合。」
阿恩望一望阿華,像問他「這樣可以嗎?」阿華輕輕一笑,點頭回應。
阿豪見阿恩似乎滿有懷疑,說︰「你不見我們搵鬼回來嗎?看!我們絲毫無損回來!」說著,張開雙手,胸有成竹的樣子。
阿華充滿信心地對阿恩說︰「放心吧!他可應付的。」然後對阿豪,說︰「如果你死了,記得回來告訴我發生甚麼事啊!」阿豪笑著作揮手狀,向兩人「拜拜」。

阿豪目送兩人離開,就興奮地步入梯間。

阿華帶著阿恩到的士站旁的巴士站等車離開,一路上已發現阿恩不斷在身上不知撥弄甚麼的怪異舉動,當經過的士站時神色顯得不安,刻意迴避並加快腳步,但為免嚇怕她,留待離開這裡再說,便輕鬆地說︰「回到九龍,給妳看些有趣的東西。」說著拿出攝影機,像說「已在裡面」。
這時候,阿恩只感到很疲倦,無力地淡淡一笑。

回到九龍,兩人找了一間茶餐廳吃早餐。在茶餐廳裡,他們坐到一旁的卡位,坐下來就點了兩份早餐。
阿華直接問阿恩︰「妳不斷在身上撥弄甚麼?」
阿恩望了阿華一眼,又望一望自己身上,說︰「我感到好像有些頭髮……飄過……」
「頭髮?」阿華站起來,哄近阿恩的身體細看,看得阿恩感到有點尷尬,才感到不好意思而坐下來,續說︰「阿恩,我大概知道妳遇上了甚麼事,當妳接觸靈界的時候,記緊不要投入感情。」
阿恩腦海中浮現了凱怡上吊的畫面,說︰「她很可憐。」
「妳感到的那些頭髮,已證明了妳跟她連繫了……唔……正確來說,是靈的連繫。」阿華說。
「我會死嗎?」阿恩驚懼地說。
阿華嬉皮笑臉,說︰「如果妳死了,記得回來告訴我發生甚麼事啊!」
阿恩顯得擔心,追問︰「我真的會死嗎?」
阿華面色一沉,認真地說︰「如果妳放不下對她的情感……可以說,妳已經死了。」
阿恩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阿華拿出攝影機,歡喜地說︰「不用太擔心,看些有趣的東西……昨晚我同阿豪的經歷,全都拍了。」

  ***  ***  ***  ***  

阿華、阿豪追著老伯離開的方向,走進的士站旁那四排村屋的村子,村屋每棟三層連天台平台。阿豪走到第二、第三排村屋之間的小街,見到那隻斷尾的黃色虎紋貓。阿華也追上來,便問︰「他在哪?」
阿豪指著斷尾的黃色虎紋貓,狀甚興奮。
兩人便向貓咪走近,阿華再拿出攝影機拍攝,一邊旁述道︰「我們可能已經遇上近日三宗的士司機暴斃事件的第一位死者,我真渴望現在就看回剛才的錄影,究竟會拍到甚麼呢?」

兩人在貓咪前探看,剛才的老伯從兩棟村屋之間的窄巷,橫飄出來。老伯說︰「你們找我嗎?」聲音聽起來忽遠還近,直接轟向兩人的腦裡。
見到老伯鬼魂如此在面前,阿豪反應興奮,說︰「中陰身!你知道你死了嗎?」
老伯凝浮於空中,茫然說︰「我……我死了嗎?」

阿華跟阿豪從小玩到大,認識阿豪時,就知道他是生於一個「拜神」的家庭,有一個從事「問米」的外婆,父親也是在殯儀館工作。在這家庭背景成長的阿豪,對靈體的看法與平常人不同,但對於他面對靈體時那種無情冷酷,阿華也感到「去得太盡」。幾年前他與阿豪一起開始靈探活動,在某一次被阿豪父親發現,他父親不單沒責罰他倆,還私下對他說阿豪悟性奇高,單是天賦的能力,應付已可應付「一般」的遊魂野鬼,只可惜生於此年代,不能再傳授他家門秘術給他。至於阿豪父親所說的家門秘術是甚麼,阿華當然不會知道。即使這樣,有了阿豪父親的說話,他就很放心與阿豪一起去靈探。
阿華拍一拍阿豪的肩膀,對老伯說︰「是!你已經死了,你有沒甚麼要跟家人說?」
老伯又問︰「你們知不知道那女鬼為甚麼要殺死我?」
阿豪聽得極為興奮,說︰「中陰身,你說你是被女鬼所殺?」
「第十一棵樹……我看見她自殺了!」老伯彷彿很懊悔,說。
「然後,你被她所殺?」阿豪問。
老伯沒有答話,飄向第三排村屋,沒入村屋間的窄巷。

那隻斷尾的黃色虎紋貓也跟著走,兩人又立即追上,來到第三排與第四排村屋間的小街。

在老伯的鬼魂身邊,還有兩個鬼影,他們神情木納在第三排村屋盡頭,兩棟只有兩層高、廢棄的村屋前,望著二樓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