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普通話,但我反對普教中

我教普通話,但我反對普教中



本土意識抬頭,本土派無論在經濟、政治、文化方面都提出了要捍衛香港人應有的權利。在語言文字方面,教育局近日竟敢違反《基本法》和「一國兩制」,寫道廣東話非香港官方語言,這種行徑,令香港人感到香港政府為討好中共政權,欲以普通話取代廣東話之心更熾熱。

對於廣東話之由來,演變等等,早在筆者寫此文前已有各位鴻儒如陳雲教授等等闡述過,亦從政治,民生,文化等方面指出普教中之影響。其內容之詳盡細緻,筆者無意重覆再述。

筆者是一名任教普通話的教師,但反對在香港以普通話作為中文教學的語言,故只以教育界前線教師身份,尤其以任教普通話教師之身份,指出筆者反對之因由。

普通話在香港這以說廣東話為主的地方是一種外來的語言。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學習中國語文最重要的是識字識詞,學習行文技巧,理解文章內容主旨,進而感受作者之意,明白作者深意,擇善而從之。要容易閱讀,理解文章,那有捨棄自己慣用語言而用一種外來語言去學習的道理?捨近求遠,有習慣的、易用的語言不用,反而用須要重新學習的外語去理解文章內容?這就如叫學生使用日語學習中文一樣荒謬。

有一說法,說教育界的學生出現了語文能力下降的情況。行文不暢,錯漏字連篇,全因口語與手寫白話文不一致的原故,故此以「我手寫我手」的普通話教中文有助提升學生中文能力水平。但清朝末年詩人黃遵憲是因為受到國際局勢、西學傳入的影響,才提出「我手寫我口」。 而五四運動中的知識分子如胡適、陳獨秀等人倡導的新文化運動,除了標榜科學與民主外,因鑑於文言文有礙於表情達意,積極提倡以近口語的白話文代替文言文,亦強調「我手寫我口」,並競相出版刊物,如《新青年》等,令白話文流行全國,全面取代文言文的地位。故此「我手寫我口」是針對文言文而來,為的是文言文不易明白理解,決不是由於使用語言與文本不同引致語文水平低落而來,以此作為理由而強推普通話教中文,以便更容易理解明白中國語文文本內容是完全錯誤的理據。

又有一說,說以普通話教中文可使學生寫作書面語能力提升。這又是錯誤理解。

事實上,普通話並不等同書面語,其中最明顯的就在普通話中的「一不變調」、「兒化韻」、「北京方言詞語」三方面。

「一」在普通話中原調為第一聲yī,但在其後的字為第一、二、三聲聲調時,則變調為第四聲,遇第四聲時變為第二聲,這種音調之轉變造成一字多音卻無法在寫作上表現出不同之處,因為「一」的意思沒有轉變。其次,當「一」要連讀時要變為「yāo」,「一一一」叫「yāoyāoyāo」以分隔各個一字,這「一」字意思亦無改變,而在寫作時也是表達不出來。

「三聲變調」亦復如是,「展覽館」讀「zhǎn lǎn guǎn」,但說出來卻是「zhán lán guǎn」,「紙老虎」本讀「zhǐ lǎo hǔ」,在口語表達卻是「zhǐ láo hǔ」,這只是北京方言習慣,但普通話就是以此作基本標準。

香港人普遍是以一音一字一詞一義為寫作基礎,那這些口語的變調不但不能提升寫作水平,更容易使本身習慣說粵語的小朋友混淆。

「兒化韻」更是普通話中常說,但在寫作書面語時,不到特定用語是不會用的,例如普通話說「起風兒了」,寫在文章上很少連兒字也寫出來,又如普通話口語說「好玩兒的玩意兒」,但在文本中只會寫成「好玩的玩意」。而且有些詞語,有兒沒兒往往變為另一種意思,例如「早點」是早餐,「早點兒」是提早;「捎信」是指帶一封信,「捎信兒」是帶消息;「一點」是名詞指時間,「一點兒」是量詞指少量少許,以上數例都表明了書面語言上是不宜用兒化韻。

另外,標準普通話中有很多與香港人習慣說的詞語在詞素轉換、詞語意義上有很大的分別,如強行普教中,不但令教學者施教困難,更令學生無所適從。如「返工」,粵普具有此詞,粵語是指上班,但普通話中卻是產品出現問題要重新加工的意思;「醒目」,粵語指聰明伶俐,但普通話卻指形象鮮明,教人一眼就看見;「發達」,粵語指發財,普通話只應用在工農商科技國防等領域水平甚高的國家或地方;而當說「要飯」,粵語指的是要添飯,普通話卻是忌諱,指的是乞丐;「班房」,粵語指的是課室,但普通話卻指牢房,其實這裏只列舉了五個較常用的例子,還有很多很多詞同義異的詞語,諸如「禿子」、「過節」、「小氣」、「密實」、「得意」、「人工」、「熱氣」……真是不勝枚舉。

語文是須要理解的,在香港這個習慣以廣東話溝通、閱讀、理解的地區,卻欲以需要翻譯的語言來教中文,這種捨本逐末的政策是有益於生於斯長於斯的香港小朋友嗎?我持相反意見。

當然,還有輕聲,只舉一例,普通話中,「舌頭」的頭是輕聲,「蛇頭」的頭是第二聲,在漢語拼音中,除輕聲外,餘皆相同,也就是說「蛇」、「舌」同聲母韻母聲調,都是「shé」,「頭」分別只有輕不輕聲而已。香港小朋友能靠這種難以分辨的微小差異來提升他們中國語文水平嗎?我確信是不能的。

普通話在香港是需要特別學習的外來語言,並非教育官員或無知家長想當然地以為將廣東話說歪一點就是。

普教中的施行只是某些教育局官員或學者想當然可行,以為是很容易的事。教局以北望神州為大勢所趨,施行了再檢討,甚至利誘添資源,最後現在說在數年內全部中小學都要遵行普教中政策,這全是沒經諮詢下強行要學校執行的命令。學校則因各類理由不能得失教局,又或想獲得多些資源而參加普教中行列,把普教中當作提升中文水平的利刃。誰不知此舉在北京行得通,在天津行得通,在四川行得通,但在以廣東話為母語,普通話為外語的地方就不通行,而強迫推行唯一結果就是廣東話滅絕。幼兒一開始只說普通話,久而久之普通話就會成了香港的第一語言,這是香港人樂見的事嗎?

雖然筆者是一名任教普通話的教師,但對這種沒道理,捨近求遠,逐末棄本,只靠想當然又不肯作公平測試,巧言令色又不願作調查諮詢的普教中政策是絕對反對的。

重申,普通話在香港是外來語言,其地位該與各地語文相同,如日語、德語、英語、韓語等等。普教中,筆者雖為普通話教師但斷言拒絕。


(圖片來源:保良局王賜豪小學


(作者為資深教師,現任教於屯門某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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