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旅遊飲食節目成了大台的主要外購片,每日在電視上播過不停,而法國亦成為熱門拍攝地點之一。筆者最近看過一輯台灣人拍攝的巴黎飲食節目,頗感興趣:片段於暑假拍攝,年輕的男女主持人身穿典型的夏日小清新旅行服飾,牛仔短褲、輕紗裙、闊邊帽,到古老的瑪黑區(Le Marais)品嚐法式薄餅(crêpe),台灣人取其諧音稱做「可麗餅」,亦取其美麗、可口之意,真有心思。鏡頭下,一抹明媚陽光照在可麗餅上的小片牛油上,泛起金光。主持人坐在露天咖啡座,吃一口薄餅,瞇眼作享受人生狀 - 享受生活,不急不忙吃個早餐,乃不少打工仔寄予法國的美好憧憬。可麗餅、牛角包、陽光咖啡座成了世界通行的消費語言。
正當無數遊客吃著夢想中的歐陸早餐,城市的另一端有近千個大學生湧向市內多間公營大學飯堂,迎接星期一至五早上十一點半開始供應的「大鑊飯」。說是「大鑊飯」,不是指免費,而是餐廳的經營模式有共產意味。只要你手持學生證,每位在巴黎公立大學註冊的學生,都可以到市內任何一間公營大學飯堂,以3.25歐元的低廉價格享用午餐,直至下午兩點飯堂關門為止。每人可選一款主菜,最常見有魚、雞及豆製素肉,配蔬菜、米飯、意粉或炸薯條。除此之外,還可以得到一個水果、一小碟沙律、甜品或奶製品。若嫌不夠飽,另外多選兩碟配菜,只須多付幾毫子歐元。事實上,即使胃口再大,只消在正餐以外多吃一件蛋糕,也絕對不會吃不飽。故此,午餐的最高消費不過4歐元左右。
巴黎百物騰貴,在馬莎百貨買一根長棍包(baguette)加一盒沙律,最低消費約5至6歐元,相比之下大學飯堂的價格絕對經濟實惠,既可為無數家境困難的同學省錢,同時,遠道而來讀書的學生也可省下自己準備午餐的時間,從而把握時間讀書,享受大學生活。
可惜價廉與物美不可並存。由於將貨就價,一般飯堂供應的食物水準欠奉,稱不上美食。筆者首次光顧飯堂,未踏入下午一點正,已是人頭湧湧;購買「糧票」(即飯堂專用的增值卡)後捧著餐盤排隊,點了茄汁雜菜意粉,好不容易安坐下來。吃了一口,慘了!除了水果和預先包裝的乳酪外,其他食物只有淡淡的鹽味,連蕃茄的酸味亦欠奉,味道與沙律中帶著田野氣息的菜水融為一體;意粉一觸即碎,沒有咀嚼的餘地。餐廳內免費供應的麵包堅硬如石頭,相信冬日時份可以此鑽木取火。情況之可怕,令筆者有好一段時間,不敢再光顧大學飯堂;後來發現一家廚師手藝較佳的,才偶爾光顧一下。不禁憶起本港大學的有名菜式「十蚊頹飯」 - 一碟白飯另加一碗送飯的湯汁,可算是歷代大學生的惡夢吧?然而頹飯對味蕾衝擊遠遠不及巴黎的「大鑊飯」;況且,即使飯堂每日的菜單稍有不同,然而再多花款,三兩天也肯定嚐遍,吃多了難免會膩。
雖然「大鑊飯」質素參差,不少大學生仍然選擇光顧。若在下午一點後才抵達餐廳,主菜多半售罄。令筆者不解的是,每回光顧飯堂,總見法國學生欣然談笑,大口大口地扒飯,沒半點活受罪的感覺,亦未曾聽過當地學生抱怨飯菜不堪入口,想必是法國人的忍耐力驚人吧!
怎樣的政策才算成功?
相比其他地區,巴黎的生活算得上方便舒適,但要忍受的紛擾依然無日無之 - 早上出門,火車延誤至少半小時是閒事。即使能僥倖直達目的地,中途也會因為各種古怪原因,而停駐在某一站無法前進,例如小動物誤闖路軌範圍、發現來歷不明、無人認領的行李、機件故障......但更多時候是不作解釋。若然「有幸」要到市政府辦理駕駛執照或居留證件等,天未亮就要開始排隊,等超過一小時才能與職員面見,然後往往因為文件不齊備,以及可以上網預約等理由,而打發回家。如是者周而復始,往往走好幾趟,才能將文件辦妥。似乎等待是在此地生活最難避免的事,但法國人是永遠煎不乾的石斑魚。
法國人常說patientez,意思就是有勞別人稍為等待。細心的讀者或會留意到這字詞,跟英文的patience(耐性)串法相似。其實在法國人的字典中,耐性是一種人人該有的美德;在等待過程中不耐煩,催促前面的人趕快完成,是極不禮貌的事。若在超級市場或餐廳催促職員,多會被職員譏諷,自討沒趣。遇上問題多多的顧客,在櫃台前詢問良久,令等待時間超出可容忍的範圍,大家亦只可以手掩眼無奈一笑,但絕不能目露兇光盯著多話的客人。
當然,這一切都得歸咎於法國行政混亂此一永恆不變的宇宙定律。最常見的解釋就是所謂民族性,然而筆者卻認為此定律不同於法國立國精神 - 自由、平等、博愛。政府訂立一項政策,若十人中有一人無法受惠,即是個失敗的政策;若十人中所有人都受惠,但若所有人都不滿政策安排,在國民眼中,這仍算是個成功的政策。
雖然「大鑊飯」難食到飛起,卻是所有學生都能負擔;公營火車雖然恆常地遲到,但交通費卻是所有人都付得起。不能接受公營服務質素的人,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自掏腰包。
法式薄餅(crêpe)乃法國的傳統美食。歷史學家相信這種食品源於古希臘,當時人混合水和輾碎的穀物製成麵團,再以熱石烘熟。現代的法式薄餅主要分兩種,一是以麵粉、雞蛋及牛油製成,配砂糖、牛油、榛子醬和水果的美味甜品;或改用蕎麥粉製成,配上芝士、火腿、蘑菇等配料成為主菜。然而最膾炙人口的,非Crêpes Suzette(橙酒班戟)莫屬;高級餐廳會以即場製作為招徠,並加入火焰元素,極具視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