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已黑。
殯儀館外的焚化爐,幾個身穿麻衣孝服的人,正在焚燒紙紮祭品。他們突然停住,放下手上的紙紮祭品,一同回望著神色慌張的范凱莉。
范凱莉不其然回望身後,看看有沒有其他人,確定他們是否在望著自己,可是,身後只是空蕩蕩的街,就感到一陣寒意。再回看焚化爐那邊,那幾個麻衣孝服的人齊齊整整的並列一起,向著她揮手。范凱莉感到他們的眼神帶著敵意,一種窒息的感覺使她的呼吸不自主地急速起來,然後看著他們的身體漸漸飄起,他們揮著手飄浮到半空隨之化成霧狀消失了。
這時,一把沙啞的老人聲音,在范凱莉身旁傳來,說︰「小姐……妳沒事吧?」
范凱莉看見一個禿頭白眉的老伯在身旁,驚魂未定指著焚化爐那邊,向他問道︰「嗄……你看到嗎?」
禿頭白眉老伯,說︰「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小姐,如沒甚麼事,還是回家去吧!」
「回家?」范凱莉心中問道,同時望一望殯儀館,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衝口而出,說︰「阿福。」
老伯眉頭緊鎖,盯著范凱莉說︰「唔……阿良?」
范凱莉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阿福」這名字,更不明白眼前這個禿頭白眉的老伯說甚麼「阿良」,一臉迷惘呆著了。老伯緊張地捉住范凱莉的手,說︰「是阿良嗎?你真的回來了?我是阿福啊!你認得我嗎?」
范凱莉抗拒地掙脫老伯,反感說︰「甚麼阿良?甚麼阿福?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我都不認識你……」說著,退離老伯五六步之外。
老伯帶著那充滿期待的神情,說︰「你果然沒騙我,真的回來了!」
范凱莉看見老伯的樣子,那樣胡言亂語,心裡亂作一團,就急忙逃離這地方。當她離開的時候,她才感到來的沿路,那個休憩公園,那棟唐樓,都是充滿熟悉的感覺,一直走到彌敦道。
「嗡…………」一陣耳鳴由遠漸近,范凱怡看著馬路上的汽車如風馳電制般穿梭,急速的心跳聲「噗噗」地響,全身乏力地蹲下來。路人驚覺她倒下,先是一陣退避,然後圍著她慰問︰「小姐,妳怎麼了?」
范凱莉看著慰問的路人,如圍著她公轉般,四周環境天旋地轉,氣若游絲地說︰「救命……」說著就昏倒過去。這時,才有一位嬸嬸拿起手機叫救護車來。隋後,范凱莉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急症室。
不知已過了多久,范凱莉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熟悉的環境,多年來都是被困於這樣陳設的房間裡——病房。眼見床邊擺放的一堆醫療器材,范凱莉在病床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手放在左胸,心想︰「不是舊病復發嘛?」想著,聽到房間外有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正是范凱莉的救命恩人劉家倫醫生。
房門打開,劉家倫醫生跟註院的羅醫生進來,看見范凱莉已醒來,就似鬆一口氣般,微笑說︰「凱莉,醒了嗎?看來還精神不錯呢!」
范凱莉即刻感到很安全,說︰「醫生,可是身體好像不大好。」
劉家倫翻著手上的報告,對羅醫生說︰「驗血報告只是血糖過低嗎?」
羅醫生說︰「嗯!放心,就只是這樣。」
劉家倫對范凱莉說︰「那妳可放心啦!凱莉。」
范凱莉疑惑了半晌,望了羅醫生一眼,再定神望住劉家倫,說︰「醫生……可不可以告訴我,捐出心臟的人叫甚麼名字?」
劉家倫眉心一緊,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而且這個也是不可以告訴妳的。」
范凱莉低首不語。
劉家倫對范凱莉的脾性都很熟悉,向羅醫生示意叫他離開一下,羅醫生就離開了。到了房門關上後,劉家倫就問︰「凱莉,妳有甚麼事嗎?」
范凱莉樣子迷惘地說︰「醫生,有沒有遇過接受器官移植的人,會記起捐出器官者的事?這樣的事可能嗎?」
劉家倫看見范凱莉的神情,以及她所問的事,一時不懂回應,只好安慰道︰「不要胡思亂想,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范凱莉難以置信地輕聲說︰「心理作用嗎?那為甚麼我會感到那個地方很熟悉?為甚麼我能叫出那老伯的名字?」
劉家倫不知道范凱莉在說甚麼,問︰「今天妳覆診之後,究竟發生甚麼事?」
然後,范凱莉就將今日覆診後的事,在巴士裡想起舊事,看到玻璃上的另一張臉,然後到了幾個感覺熟悉的地方,遇上幾個身穿孝服服的恐怖一幕,以及那個她可說出他名字的老伯,一一告訴了劉家倫,同時也說起那個夢就是殯儀館外的景物。劉家倫細心聆聽,雖然有點似夢境般東拉西扯,也感到不可思議。不其然想起曾聽說過,有一些說法是指人的記憶不只是藏於腦部,而且分散到整個身體的每個器官、每個細胞。可是,那些能透過移植,轉到其他人身上嗎?
對於這個疑問,劉家倫幾乎不能解釋,就想起了一位現職心理輔導的同學,她或者可是幫忙,便對范凱莉說︰「明天,我介紹一個心理醫生給妳,不用擔心,好好休息吧!」
范凱莉只要得到劉家倫的承諾,也就安心了,因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命是劉家倫救回來的,他絕不會欺騙自己。
劉家倫看著范凱莉乖乖地睡後,便離開醫院。回家途中,他已急不及待致電那位從事心理輔導的同學。電話已轉接到留言信箱,他留言說︰「江晴,我是劉家倫,明天有空嗎?我有個病人,遇到屬於妳範疇的事,聽到就給我回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