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是一部關於念力的政治寓言

《大時代》是一部關於念力的政治寓言


一部好看的劇集,橫看成嶺側成峰,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會有不同體會。

二十年前初看《大時代》,像讀武俠小說;二十多年間,《大時代》的劇情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只有財演們每當秋官現身就學舌地重覆著「丁蟹效應」;二十年後再看《大時代》,才赫然發現它不只是商戰劇,不止是武俠小說,而是一部政治寓言,甚至,是政治預言。

無綫電視在深夜時分重播《大時代》,只係目睹近期股巿狂升暴漲之下所作的粗淺判斷,打算乘著「丁蟹效應」的噱頭,試圖挽留日益流失觀眾的手段。換言之,就只視之為一套財經劇。

一部劇集好看與否,有時不止是劇集本身,還有劇集播映時的環境與時勢,是否與劇集本身互相呼應。

看一部劇集,還須看它播映時的時代脈絡。《大時代》播出的時代,是正值六四屠殺後,港人海外移民潮達到高峰,殖民政府認受性跌到谷底,港人面對前路惶惶不安的時代。丁蟹,就是香港人在集體不安的氣氛下,對中国人形象的投射。當時有觀眾認為,丁蟹自私無賴,橫行霸道,漠視他人但又自有一番偉論的性格,太誇張,太脫離現實。

認為脫離現實,是因為在《大時代》首播時,這座城市還未淪陷。羅湖橋以北的死屍腐臭味還未飄到這邊。

活得夠長的好處,就是大家終於有機會開底牌,見現實。重看《大時代》,感受的是劇情變成現實的那份蒼涼。丁蟹,原來不是虛構的角色,而是活生生的,梁文道所說的鄰舍,左膠們要包容的弱勢。丁蟹躁狂、暴力、神經質,韋家輝一早told you so,只是香港人悟性太低,甚至低到連最表面的「及早離去」四字都領略不到。

如同丁蟹,中国人有一套他們自己才能理解的歪理。來香港消費是來打救香港人,香港人埋怨中国人破壞公共秩序,隨街大小二便影響巿容,扭曲經濟生態導致小店結業,租金狂升,是恃寵生驕。難怪玲姐對丁蟹說不愛他時,丁蟹會解讀為玲姐在撒嬌,然後說要投降跟她結婚了。

丁蟹與中国人的相似性,好多人已經講過,在此不細表。《大時代》重播之所以引起這種大的迴響,除了股票巿場的波動,除了香港的電視製作疲不能興新不如舊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們香港人的潛意識,已經承認,香港在現實中亦同樣正身處一個大時代。雨傘革命失敗後,光復行動成功逼退一簽多行。現實中的香港與中国,就正如《大時代》去到約三十集的劇情,丁家逼死玲姐一家後,方展博與丁蟹進入攤牌對決的高潮。就如丁家逼死玲姐一家之前,丁孝蟹與方婷一度發展過戀情,兩家之間還有和解的可能,可是逼死玲姐一家後,丁方兩家仇深似海,再無和解之可能。林鄭昨日終於公佈政改方案,然而香港人對於中共,尤如方家對於丁家,早就不存幻想,結局只能是你死我亡。

文首說《大時代》像武俠小說,是因為劇情雖以股票金融為主,但財經知識和財技在劇中佔的比重甚少。反而劇中刻意強調丁蟹靠的是「好運」能力成功,而方展博靠的則是「直覺」。方展博在劇末對決前領悟到,要擊敗丁蟹,唯一方法就是比丁蟹更好運,於是就去找城中富豪借運,最終出現大奇蹟日,恆指狂升,丁蟹一敗塗地。

一套講股巿的劇,勝負的關鍵居然不在財技,而是把運氣和意志集合起來,放手一搏。這是一個關於意志的寓言。意志可以戰勝一切。

小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裡面有句名言:「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像不像黃洋達的「念力抗共」?

黃洋達的面書:「很簡單,任何極權專政,之所以能夠執政,靠的不單是槍炮,而是人民的授權。專政下的人民,透過恐懼、漠不關心、我討厭政治等方法,默許極權執政。所以,要推翻極權統治,首先就是要所有人民都不再授權,全民不再信任這個政府,信念的傳播就是所有革命的第一步!念力,當然可以抗共,這是抗爭的常識。」

《大時代》裡面方展博靠借運,靠集齊運氣和意志,殺敗丁蟹,正是現實中香港的出路。三十出頭的筆者,重看《大時代》,讀到的,是一部政治寓言。筆者希望它不僅僅是部寓言,而是一部建國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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